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当过班主任, 因为我是一位课业辅导班的老师。我的工作范围是教导学习能力比较差的学生。直到一天,由于学校严重缺乏老师,我从课业辅导老师变成了班主任。对于这个消息,我喜悲参半,喜是因为我能学习如何当班主任,悲是我暂时无法帮助学习能力差的学生。
我特别喜欢我班的学生,因为他们心思细腻,还喜欢黏着我。每当我教书的时候,他们都非常积极地回答问题。我感到伤心或者气馁的时候,他们好像知道我的难过,所以会表现特别乖巧。偶尔,他们会突然送上一个暖暖的拥抱。当然,手指也有长短之分,我班也几位学习能力差和特别调皮的学生。我班大多数是华裔学生、一位马来学生、一位土族学生和好几位学生的父母是外籍人士。尽管如此,我常常提醒自己尽量做到一视同仁。
第一次见到六岁的海卡,他还吸着奶嘴。眼神里充满着好奇的同时也充满恐惧。他藏在他妈妈的身后,时不时伸头望向其他的老师。海卡的妈妈和其他传统马来妇女不一样,她穿着很开放。她没有戴上头巾,还穿上了一件小背心和热裤。金黄色的头发在太阳底下显得特别刺眼,她看起来神经兮兮。副校长温馨提醒海卡的妈妈要注意学校的衣着标准。海卡的妈妈还大声地回嘴:“Peduli apa? Aku sukalah!” 。
海卡一个星期只会到学校上课三天,他上课的日子完全依着妈妈的心情。听街坊说她患有忧郁症,必须靠药来维持她的精神状态。她情况佳的时候会准备食物给海卡和他的哥哥吃,状况坏的时候会不让孩子睡觉,陪她一起熬夜。海卡的妈妈甚至有一次点火烧整间屋子,把海卡和他哥哥困在了屋子。还好邻居赶快过来救火,不然现在我无法看见海卡了。我每天都祷告,希望他和他的哥哥能安全来到学校。
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让我们措手不及,让校方乱了方寸。老师们要在新常态的状况下上网教学。由于大多数的家长都是上了年纪的长辈,他们都不知道如何操作电脑和手机。老师也非常有耐心地站在门口前面,教导不懂操作手机的爷爷奶奶如何上网课。有好几位学生好像人间蒸发了,没有上网课,更没有联络校方。老师打电话联络家长时,家长还会立刻挂掉电话。其中一位无法联系的学生就是海卡。我跟副校长禀报这个问题,副校长也答应会陪我一起去海卡的家找他。
海卡的屋子在马来甘榜的深处,我们要开车好一段时间才到达海卡的屋子。屋子是传统的马来木屋,看起来非常简陋。木屋的门长时间都敞开。海卡的妈妈害怕自己抑郁症发作烧掉屋子,所以她一直都不敢关门。我和副校长在门口看见海卡的妈妈坐在一个草席上,海卡和他的哥哥坐在身边。我们慰问她的状况,她说她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,但是孩子的状况良好。刚好我家访的那个月是海卡生日的月份,我为他准备了礼物。我一边唱生日歌,一边拿生日礼物给他。他很腼腆地跟我说声:“谢谢!”我心已经很满足了,因为他终于能用华语来沟通了。我也把海卡和他的哥哥的作业交给了他的妈妈,帮他们在手机下载的上网可的软件。海卡的妈妈非常感激我们的探访。
离开海卡的家后,副校长载我去到另外一位学生的家,她名叫微微。薇薇平时在班上非常安静。每次开口说话,她都会咬字不清,无法表达自己。班上同学都不喜欢跟她交朋友,所以她有一些孤僻。她从来没有上过网课,于是我决定去她的家进行家访。薇薇的家是一间店铺,里面摆满着很多杂物。薇薇不在店铺,她去了婆婆的家。店铺里就只有薇薇的父母。薇薇的妈妈是外籍人士,说着一口很浓印尼腔调的马来语。薇薇的爸爸有些语言障碍,他不能很清楚地表达自己。我很努力地用着简短的语言和肢体动作跟薇薇的父母沟通。我做了一个没有上网课的动作给薇薇的爸爸看,薇薇的爸爸一直“哦哦”的发出声音,然后做出骂薇薇的动作。我大概猜他想表达的是薇薇因为父母没有督促所以她偷懒。薇薇的妈妈很机灵,她叫我跟她拍一张照。她说她会告诉薇薇,我来过店铺找她。她告诉我薇薇害怕老师来家访,我跟她比了一个赞的手势。那次家访后,薇薇果然风雨不改地出席我的网课了。
有些学生的父母特别忙碌。疫情导致他们失去了原本的工作,所以他们要另外讨生计。有些父母只是把手机交给了孩子,然后不再理会孩子的学习进展。还好我的学生没有因此而放弃学习。上完正课后,我会帮其他没有父母督促学习的学生上网课复习功课。欣欣是其中一个面对问题的学生。她的妈妈是越南人,不通晓华语和英文,这让她的学习更加困难。不过她非常好学,只要在功课上面对难题,她都会语音问我是否可以教导她。尽管我很忙,但是我都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教导她。
疫情的笼罩下,学生们都开始抑郁了。偶尔上网课的时候,他们会用告诉我,他们感到很闷。他们不能像以往一样在草地奔跑,不能像以往一样放风筝。他们很想念疫情之前的生活。我听到他们的感想后,感到特别难过,于是我决定给他们制造惊喜。在做好防疫措施的情况下,我去学生的家送蛋糕和礼物。那天是我班的开心果翔翔的生日,我准备了一块冰激凌蛋糕和礼物。我打个电话给翔翔的妈妈,得到她拜访的允许后,我就驾车去到翔翔的家。翔翔看见我,眼睛都发亮了,他露出了惊喜的笑容。他纯真的笑容融化了我的心,让我更确定我的小举动能让小孩在这个疫情间感受到温暖。
这场疫情让我们上了一堂宝贵的课。无论我们是什么国籍、什么宗教、什么种族,在病毒面前我们都显得如此不堪一击。所以,不管我们是什么国际,什么宗教,是什么种族,我们都要互相扶持,不分彼此。但愿我们能不分你我,一起携手击败病毒,还我们小孩一个自由和快乐的天空。